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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章 线之世界与来访者

第三十章 线之世界与来访者

在它的眼中,世界是由许许多多的细线交织而成的。

这些线有着七彩的颜色,相互交织。它就一直沉浸在这彩色的世界之中。若是觉得无聊,它会选择轻轻拨动这些细线。红色的线会给它火一样的热情,蓝色的线则会让它变得安静。绿色的线会让它心旷神怡,紫色的线则有一种令人欲罢不能的魔力。黄色的线给它温暖的质感,而白色的线则给它以希望和力量。它就一直生活在这五彩斑斓的世界之中,对外界一无所知,同时也对外界毫无兴趣。因为不论什么样的体验,它都可以从这些细线之中得到。

在很久很久之后,它明白了,当时它所看到的这些线代表着世界之中弥散的“联系”。对于人类与人类来说,这是他们的亲情、友情或者是爱情。对于世界之中的大部分事物来说,这些线代表着因果的联系和顺序。不过对于当时的它来说,“人类”、“亲情”、“因果”之类的词汇根本没有意义。因为它从未见过“人类”。因为它的世界之中也不曾有对等的存在和它构建“联系”。“联系”、“感情”这些东西都是被物质世界和时间空间所束缚的事物的必需品。从一开始,它就介于虚幻与实体之间。不需要进食,也不曾进行过成长和发育。它所做的事情只不过是畅游在这细线构成的王国之中,像是一个不问世事的竖琴师。

“竖琴师”这个词也是它后来慢慢学到的。本来,它觉得自己从来不会踏出这线的世界,直到这个世界之中突然闯入了一个陌生的来访者。它看不清这个来访者的样子,也无法分辨它的形象。对于当时的它来说,外貌和形象毫无意义。它的眼中只有细线,它自己的身体像线一样。不过它还是清楚地感受到了来访者的特征。对于它来说,最显著的印象就是颜色。来访者的颜色是黑色,这是它从出生为止到现在,第一次见到“黑色”这种色彩。

新的颜色让它的心里生出了波澜。它觉得好奇,它想要触碰这新的颜色,想要知道这新眼色到底可以带给他怎样的体验。同时,他又觉得陌生和恐惧,因为它从未与其他对象交流过。从出生到现在,它只不过是单方面地从细线之中汲取感情。这些“好奇”、“恐惧”或许是它第一次依靠自己的力量所孕育出来的感情。

或许就是从那时候开始,它的身体就有了变化。

黑色的来访者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它。在来访者背后,它可以看到无数黑色的细线相互交织。就像是一滴墨汁落入清水一样,它所在的世界在发生了可怕的改变。那黑色让周围所有细线都变得不一样了。它试着去触碰这些细线。红色的线代表的不再是热情,而是愤怒和狂躁。蓝色的线不再是宁静而是忧郁和绝望。绿色的线不再会让它心旷神怡,反倒令他觉得挫败和无趣。紫色的线会让它变得疯狂,黄色的线给它不安和恐惧。它的世界里也再也没有白色的线,白色的线都被黑色所取代。

突如其来的来访者污染了它。

为它带来快乐和活力的琴弦变成了束缚着它的落网。它被无数的细线所侵犯着。在一瞬间,天堂变成了地狱。在这里,它一分钟,一秒钟也待不下去。当时的它懵懵懂懂,还不懂得怀疑和欺骗。但就算是这样,他还是清楚,这一切都是黑色的来访者造成的。而这个来访者还用一种满意的目光看着它。这让它觉得痛苦而又愤怒。

“你是谁!为什么!为什么你要这么做!”

之前,它还不懂得语言,甚至不懂得用符号来表达自己的想法。因为之前它从来都没有交流的对象。他的生活是极乐的,甚至不需要交流。但是面对着黑色的来访者,它自然而然地发出了嘶吼。强烈的感情从它身上蔓延开来,化作无数颜色各异的线飞向了黑色的来访者。来访者毫不躲闪,任由这些细线缠上自己。

实际上来访者也无法躲闪。这些细线是它对于来访者情感和联系。黑色的来访者改变了它,那么它伸出来的“联系”也必定会缠上来访者。这是这个世界的规则,任何人都无法改变。只是那些包含着愤怒,怨恨,绝望的线并未让来访者觉得不适。他反倒闲适地拨弄着那些线,就像是之前它享受细线之中的幸福一般。一切的负面感情都被黑色的来访者都当做大餐享用。

这一瞬间,它从根本地意识到,这个黑色的来访者和自己是不同的。它享受快乐,而对方则享受痛苦。当世界规则作用下的细线将两者紧密相连的时候,它就像是落入虎口的软弱绵羊。它所钟爱的快乐,来访者视之为无物。来访者所享受的痛苦,只要漏出来一点都让它濒临崩溃。黑色就像是有生命一样,顺着来访者,沿着那些细线爬上了它的身体。

因为这些细线,它和来访者在短短的几秒钟里融为了一体。他们相互感受到了对方的想法。面对它的问题,来访者愉快地笑了。

“我来到这里因为偶然,我遇到你也是偶然。甚至你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也是偶然,而我……”来访者贴近了它,像是恋人一样在它的耳边低语,“我的存在,对于这个世界就像是一个错误,一个BUG。”

它茫然地看着来访者,因为它无法理解来访者的话。等到后来,它在人类世界漂流了无数年,它详细地址了解了其中每一个词的来源和语义,但是它却依旧无法准确地解构出来访者当时的意思。

来访者看着它,它感觉到对方的心情十分愉悦。那种愉悦就像是在一片白纸上肆意涂鸦。

“我来自于悲恸世界特里维康,是一个妖魔。”来访者保持着这种愉悦说道,“我做了什么我自己也只知道大概,但是后来你会自己慢慢体会到的。至于我的目的……”

随着来访者的话,它逐渐感觉到自己开始变得和来访者越来越像。它开始长出手臂和身体,它开始有了无关和表情。于是,它也可以清楚地用自己的眼睛看到来访者的眼神。那是一个难以言表而又令人刻骨铭心的眼神。

“你不觉得这样做了之后,会很有趣么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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